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，教育是基础，科技是关键，人才是根本。党的二十大报告站在提升国家创新体系整体效能、全面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战略高度，首次对教育、科技、人才统筹安排、一体部署。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《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、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》（以下简称《决定》）明确提出要“统筹推进教育科技人才体制机制一体改革”。全国教育大会更是强调要“一体推进教育发展、科技创新、人才培养”。这一系列重要论述和会议精神充分体现出教育、科技、人才作为中国式现代化基础性、战略性支撑的重大价值。当前，教育强国建设进入蓄势突破、全面跃升的关键时期，教育部《加快建设教育强国三年行动计划（2025—2027年）》明确提出，要“开展高等教育综合改革试点、深化高校人才‘帽子’专项治理、提升高校科技创新效能”，而实施教育评价“破五唯、立新标”改革是事关教育强国建设成效的关键之举，也是三者一体改革的重要一环。高校要一体推进教育科技人才事业发展，就必须不断深化教育评价改革，畅通教育科技人才的良性循环，就要创生与时代同频共鸣、与高校布局协调一致的教育评价体系，打造支撑教育、科技、人才一体发展的评价生态，在教育链、人才链、产业链、创新链深度融合中展现新作为，在推进强国建设、民族复兴伟业进程中作出新贡献。
教育评价改革的政策演进逻辑与实践路径
教育评价作为教育发展的“指挥棒”，其改革历程体现国家治理逻辑的系统性调整。党中央以系统思维统筹教育科技人才一体化布局，通过标准重构、主体协同、技术赋能三大路径，推动新时代教育评价体系向科学化、多元化、数字化转型，为教育科技人才协同发展筑牢制度根基。
1.评价标准：从“效率优先”到“质量导向”的革命性突破
党的十八大以来，评价标准历经“破三唯”“破四唯”至“破五唯”的递进式改革。2016年3月，中共中央出台《关于深化人才发展体制机制改革的意见》，首次提出克服“三唯”，即破除“唯学历、唯职称、唯论文”倾向，为破除职称乱象指明方向；2018年7月，中共中央、国务院办公厅出台《关于深化项目评审、人才评价、机构评估改革的意见》，提出克服“四唯”，将“唯奖项”纳入破除范畴，为后续评价改革工作奠定基础；2018年11月，教育部办公厅发布《关于开展清理“唯论文、唯帽子、唯职称、唯学历、唯奖项”专项行动的通知》，标志着我国高校破“五唯”改革正式启动；2020年10月，中共中央、国务院联合颁布的《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》（以下简称《总体方案》）中明确提出要坚决克服“唯分数、唯升学、唯文凭、唯论文、唯帽子”顽瘴痼疾，建立以品德和能力为导向，以岗位需求为目标的人才使用机制。这一演进不仅重塑人才评价标准，更为教育科技人才协同发展指明质量优先方向，推动高校在人才培养与科学研究中更加注重实际贡献与创新价值。通过从政策呼吁到制度落地的跨越，引导教育回归育人本质，为加快扭转教育功利化倾向、形成健康教育环境和生态、推动新时代教育事业高质量发展提供有力支撑。
2.评价主体：从“单一行政主导”到“多元协同治理”的系统性重构
2010年7月，中共中央、国务院印发《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（2010—2020年）》，明确提出要建立全方位、多层次、多元化的学生综合素质评价体系，为教育领域实施多元评价提供根本遵循；2012年6月，在《国家教育事业发展第十二个五年规划》中提出要以政府为主导，由社会组织和专业机构共同组建多元化的专业评价队伍，为构建更加开放、多元和专业的评价体系指明实施路径；2020年10月，《总体方案》指出要构建政府、学校、社会等多方参与的教育、科研和人才评价体系，就加强评价主体之间协同合作作出新的重要指示；2023年5月，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中央政治局第五次集体学习时强调要“构建多元主体参与、符合中国实际、具有世界水平的教育评价体系”，标志着评价主体从单一行政主导转向多元共治。多元主体协同参与打破评价封闭性，推动教育、科技、人才评价精准对接社会需求，实现三者联动发展。
3.评价工具：从“技术辅助应用”到“智能全息赋能”的数字化跃迁
2018年4月，教育部印发《教育信息化2.0行动计划》，明确提出到2022年基本实现“三全两高一大”的发展目标，是我国教育信息化发展的重要里程碑，为构建智能化、信息化的教育评价体系奠定坚实基础；2018年9月，全国教育大会强调要充分利用现代信息技术手段创新教育评价方式，为探索多样化教育评价提供强大支撑力量；2020年10月，《总体方案》明确提出要创新评价工具，提高教育评价的科学性、专业性、客观性，为推动教育评价数字化提出新的更高要求；2024年7月，《决定》明确提出要“深化教育综合改革”“推进教育数字化，赋能学习型社会建设”，将“教育数字化”列为战略突破口，推动评价工具从辅助性应用转向全流程赋能。数字化技术为教育、科技、人才评价提供高效精准手段，助力实现一体化管理与协同发展。
教育评价改革牵引高校“三位一体”发展的实践范式
高校要以教育评价改革为支点，构建“价值引领—分类评价—长效治理”的三维改革框架，以体制机制创新助推教育、科技、人才协同发展。
1.价值引领：构建“以德为先”的评价导向体系
坚持党对教育工作的全面领导，坚持不懈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铸魂育人、以教育家精神铸魂强师、弘扬学术道德和科研伦理，科教协同培育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、担当民族复兴重任的时代新人。一是坚守立德树人初心。实施“333”学生思政工作体系（三维度、三平台、三机制），通过大数据赋能精准思政，构建“大思政课”育人格局，推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“三进”（进教材、进课堂、进头脑）工作。该实践将思政教育贯穿人才培养全过程，培育强国先锋与复兴栋梁，为科技创新奠定价值根基。二是构建“全周期”师德评价机制。将师德表现作为教师资格定期注册、业绩考核、职称评审、评优奖励的首要要求，纳入教师考核“一票否决”体系，通过“教育家精神铸魂强师行动”强化职业伦理教育，变师德师风“软指标”为“硬约束”，营造积极向上的学术氛围。三是筑牢科研诚信的制度化保障。学校成立科研诚信专门委员会，出台《科研诚信管理办法》，建立科研诚信负面清单和预警数据库；将科研诚信和科技伦理教育纳入学生培养方案，扣好学生从事科研工作的“第一粒扣子”；在教师培训体系中强化科研诚信和科技伦理的规范教育，发挥典型示范引领作用，形成“制度约束+文化浸润”的双轨治理模式。引导师生树立正确的科研价值观，为人才培养提供良好科研环境，实现教育、科技、人才在诚信价值导向下的一体化发展。
2.分类评价：激活“多元主体”的内生发展动能
充分尊重学科差异特点和人才发展规律，坚持强化学生因材施教、教师分类发展、科研多元评价，形成创新源泉充分涌流、人才活力竞相迸发的良好局面。一是学生评价，从“标准化培养”到“个性化发展”的范式转型。坚持育人本位，推行“一生一方案”和“本硕衔接”贯通培养模式，依托数据治理平台生成学生综合素质可视化报告，实现德智体美劳全要素动态评价。构建“招生—培养—就业—跟踪”全生命周期评价链，强化社会需求导向的培养质量反馈机制，促进教育、科技、人才与社会需求协同联动。二是教师评价，从“五唯导向”到“实绩贡献”的分类激励。破除“五唯”倾向，重点评价学术贡献、社会贡献以及支撑人才培养情况，根据不同学科、不同岗位特点进行分类评聘。完善干部选拔任用机制，鼓励青年教师投身一线学生工作；筑牢辅导员“固本强基”工程，开展辅导员考核、班主任评优，选树优秀典型，激发学工队伍干事创业的积极性、主动性、创造性；建立全过程全方位导师育人体系，把教书育人作为研究生导师评价的核心内容，突出教育教学业绩评价。三是科研评价，从“数量为先”到“质量突破”的导向革新。面向国家战略需求，实施“顶天立地”战略，构建“科研人员—平台—项目—成果”多元分类评价体系，全面准确地评价人才成果的创新水平、转化应用绩效和对经济社会发展的实际贡献。基础研究推行代表作制度，坚持以创新、质量、贡献为导向，通过探索重大原创性、颠覆性、交叉学科创新等成果的非常规评审机制，加快解决“卡脖子”技术难题。应用研究淡化论文收录数、引用率、奖项数等数量指标，以强化成果转移转化、促进科研和经济社会发展密切结合为导向，引导广大科研工作者紧密对接国家社会需求，做服务区域经济发展的“先行者”。
3.长效治理：完善“全周期闭环”的评价保障体系
坚持过程性长效评价，将教育评价改革作为一项久久为功的长期性、系统性工程，以评价促发展、以评价提质量，加快建设具有强大思政引领力、人才竞争力和科技支撑力的高等教育体系，为建设教育强国提供有力支撑。一是运行机制全链条。构建“制定实施方案—年度任务分解—成效落实落地”的教育评价改革推进机制，将评价改革任务编入学校五年规划，列入年度重点工作分步推进，形成闭环，推动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。建立教育评价改革工作台账，将二级单位综合考核评价、领导班子和领导干部年度述责述廉、党建述职评议制度、领导干部经济责任审计等结合起来，以全链条式的管理机制支撑高水平大学建设。二是育人体系全过程。搭建学生德智体美劳“五育”融合综合素质能力提升平台，以人格塑造和素质养成为导向，以德育铸魂、智育增慧、体育强基、美育润心、劳育固能五大行动方案为举措，开展学习全过程纵向评价和德智体美劳全要素横向评价。构建完善“招生评价—新生评价—年级评价—毕业评价—毕业后跟踪评价—用人单位评价”的学生全生命周期培养质量评价体系，形成从入学到培养再到择业就业的全过程实践育人价值引导链。三是师资发展全周期。围绕中央人才工作会议提出的“四个面向”目标方向和“八个坚持”人才事业发展规律、立足学校发展实际，制定“人才十大行动计划”，大力开展平台、海外、团队引才，加大领军人才引进力度。打破“论资排辈”，重点围绕教师的学术贡献、学术影响、学术活力和原创价值以及支撑人才培养情况，探索长周期、多维度、过程性评价，给青年拔尖人才更多机会、更大平台干事创业。以教师绩效评价考核为切入点，按照分权、分科、分类的原则，实施教师绩效考核评价“一院一策”，破除“一刀切”的弊端，不断拓展和提升人才发展新境界、新高度。四是科研评价全维度。坚持尊重科技创新规律，把握科研渐进性和成果阶段性特点，持续改进评估、评价和评审方法，鼓励持续研究和长期积累，给予其宽松的科研时间，引导教师静心研究。以多种形式宣传科研评价改革思路、落实改革部署，不断扭转为职称而科研、为绩效而科研、为项目而科研的错误倾向，大力营造勇于探索、鼓励创新和宽容失败的人文氛围，切实提升科研人员伦理意识、学术情怀和学术操守。
教育评价改革的未来向度，从“局部突破”到“系统重构”
面向教育强国建设新征程，高校需以评价改革为引擎，始终坚持以立德树人为根本任务，推动教育科技人才一体化发展从“物理整合”迈向“化学融合”，重点突破三大核心命题，实现三者的深度协同与可持续发展。
1.提高思政引领力，完善立德树人机制，构建人才自主培养新格局
培养什么人、怎样培养人、为谁培养人是教育的根本问题，也是教育强国建设的核心课题。高校要在深化教育评价改革进程中，牢牢把握教育的政治属性，着力造就拔尖创新人才，为党和国家培育可堪大用、能担重任的栋梁之材。一要把握正确的政治方向。坚持党对评价改革的全面领导，把立德树人置于教育评价改革首位，以强大的思政引领力确保人才培养方向，坚持不懈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铸魂育人，运用人工智能技术手段，发挥红色资源育人功能，不断拓展实践育人、网络育人的空间和阵地。二要创新思政评价体系。构建“五育”融合评价体系，突破传统思政评价单一化局限，将思政教育成效与智育、体育、美育、劳育评价深度融合，多维度、全方位提升思政引领力；推动思政工作同信息技术深度融合，搭建以学生为中心、贯通全学段、涵盖全方面的数据库，动态捕捉学生思想认知变化、综合素养提升轨迹，通过“精准画像”生成全景式、立体化的思政教育评价，提升思政育人效能，筑牢人才自主培养思想根基。三要提升人才自主培养质效。坚持以评价改革为牵引，调整科技创新资源分配，超常布局急需学科专业，从招生选拔、育人模式、条件支持、管理体制等多个维度统筹推进、系统优化，增强教育服务创新发展能力，培养更多适应高质量发展、高水平自立自强的各类创新人才，为加快建设世界重要人才中心和创新高地提供有力支撑。
2.强化人才竞争力，弘扬教育家精神，锻造新时代高水平教师队伍
教师是立教之本、兴教之源，是推动教育事业发展的第一资源，也是推动产教融合、科教融汇的重要支撑。高校要在深化教育评价改革进程中，以教育家精神引领高水平教师队伍建设，以高水平教师队伍支撑学校高质量内涵式发展。一要以教育家精神涵养高水平教师队伍。推动教育家精神融入教师评价全过程，贯穿教书育人各环节，构建日常浸润、项目赋能、平台支撑的教师发展良好生态，以全过程教师评价引导教师分类发展，以人工智能技术深入教育教学和管理全环节，加快培养一支能适应并推动教育强国建设的高素质、专业化、创新型教师队伍，提升育人水平、教学质量，助力学术发展、科技进步。二要构筑教师评价新体系。构建“发展、贡献、创新”三维教师评价新体系。以发展维度为基础，推行过程性、动态化分类评价，按教师职业生涯阶段、岗位类型设差异化评价通道，为各类人才留足成长空间；以贡献维度立根本，建全以贡献为目标的多元评价体系，突出育人本位，注重教学成效与社会贡献；以创新维度为关键，注重科研成果创新性和学术共同体的认可度，重点支持实现原始创新和关键核心技术攻关的标志性成果，激发各类人才投身强国建设、助力地方经济社会发展的澎湃力量。三要以高质量师范教育支撑高质量发展。强国必先强教，强教必先强师。师范类高校要牢牢把握教育的人民属性，将培养卓越教师作为核心使命。在深化高校分类评价改革中，要始终坚守师范教育底色特色，坚持把办好师范教育作为第一职责、培养合格教师作为主要考核指标，持续深化师范人才培养模式和育人机制改革，培养党和人民满意的“四有”好老师，更好支撑基础教育的高位优质均衡发展，支持国家高质量教育体系建设。
3.提升科技支撑力，深化科研体制改革，塑造科技创新发展新动能
作为科技第一生产力、人才第一资源和创新第一动力的重要结合点，高校的科技创新能力直接影响新质生产力的发展。一要系统重构科研评价逻辑。建立“质量优先、贡献导向、分类评价”多维标准，重点评估科研成果的原创性、解决重大科学问题的实际效能及其对产业变革与社会进步的影响力。构建与新评价体系相适配的资源动态配置机制，围绕基础性、关键性、长远性重大战略问题精准布局，打造原始创新策源地与基础研究先锋力量。建立基础研究与前沿探索长周期支持保障机制，营造潜心攻坚的制度环境。通过评价范式与支撑体系的协同优化，引导科技创新聚焦国家战略需求，为基础突破与前沿攻关提供制度保障，为发展新质生产力筑牢源头支撑。二要推进科教融汇。高校作为教育科技人才通达融合的枢纽，要优化人才培养模式，完善创新激励机制，培育兼具专业深度与跨界视野的复合型人才；要坚持“四个面向”，紧密聚焦世界科技前沿和国家科技创新需求，整合多方主体资源，强化技术攻关的系统性与可持续性，创新生态系统以突破“卡脖子”技术问题，持续产出原创性、颠覆性科技创新成果。三要深化产教融合改革。以强化成果转移转化为导向，通过深化科技成果评价改革，打通“基础研究—技术创新—成果转化”链条，促进科技成果高水平创造、高效能转化，不断助力发展新质生产力。深化校企合作，通过构建价值引领评价体系，破解人才培养和产业发展“两张皮”困境，推动形成同市场需求相适应、同产业结构相匹配的科技创新体系，推动高校和企业“双向奔赴”，形成科技创新与人才培养相互促进、融合发展的新格局，为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提供有力支撑。
（作者系南京师范大学校长 原载2025年第20期《中国高等教育》杂志）
